（二）

    十一月，南方的十一月还残留着秋的温暖，北方的十一月却在一阵又一阵寒风中降温到了真正的冬天。

    颜想起男人到来的日子，是九月的中旬，日子过得好快，不觉中过了一个多月，颜觉得自己和男人在一起好象很久，久得象是过了好多年。男人生日的时候颜陪着他走遍了城市的古巷，然后两个人相对着吃完一个大蛋糕，男人说成年以后从来没有一个生日能这般快乐，跟着颜在巷子里疯跑，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多。这一年颜29岁，男人37岁。

    冬天来临的时候颜发现男人的脸色越来越抑郁，很多时候男人接完电话后总是狠命地抽烟。颜问他的时候男人总是笑着对她说没关系，颜看得出男人的笑容很勉强。男人晚上睡得越来越晚，本来和颜喝茶聊天往往已到凌晨三四点，待颜睡下，男人依旧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黑暗中颜只能看见闪闪的烟火，颜知道男人遇到大麻烦了。

    有一个晚上颜忍不住冲男人发了火，你说你是我的男人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男人对颜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告诉你会害了你。很多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这是那边的事，跟你无关你也不用替我担心。

    颜始终替男人担忧着，她发现男人对她越来越依恋，有几次她发现男人在她睡下后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脸，看了又看，男人总是替她盖好她蹬掉的被子，小心呵护着她，颜感觉到危险逐渐向她靠近。

    傍晚下班的时候男人给颜打了电话说去机场接个朋友，让她不要等他吃饭。颜在店里整理东西准备下班，快关门的时候来了几个人颜以前见过，是当地的男人的几个朋友。几个男人买了颜店里的东西说要请颜去他们的酒店吃饭，颜说不用了今天老乡有聚会不能缺席。那几个男人说我们请大姐赏个脸，大哥一会也来。颜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正好市场关门了就顺路送了那几个人出来。颜想给男人打个电话，几个人把颜拉进了车子，说电话上车再打。在车上颜听到他们给男人打电话说大哥我们把大姐接走了你直接来我们酒店找大姐吧。颜搞不清哪里出了错，直觉告诉她自己被挟持了。

    进入酒店看见阿亮，颜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阿亮没有象以往那样嘻嘻哈哈，而是对她使了个眼色，颜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坐下。

    晚餐开始的时候男人还没有露面，颜听见几个人不停地给男人打电话。她微笑着应付着身边的两个男人，眼睛一直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个时候她才相信男人告诉她的危险原来一直离她很近，而她以前一直不以为然。

    男人终于急匆匆赶到，看见颜安然地坐着吃饭，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颜对男人点点头，男人快速走到她身边坐下，颜悄悄把手放在男人的腿上，男人的腿往颜这边靠了靠，颜就势把腿贴住男人。

    有人来请男人上楼，男人看了颜一眼，颜站起身，挽住男人的胳膊，那人看看颜，再看看后面的人，颜回头看见他们中的一个人点了点头。颜跟着男人上了楼，男人在里面那个房间谈话的时候颜一直在门边。一个小时之后男人走了出来，带着颜离开了那家酒店。

    阿亮开着车一直沉默着，颜感到男人的手越抓越紧，她微笑着看了男人一眼，说没事了。男人突然间笑了，笑得如释重负，他紧紧拥住颜，把脸贴住她的头。

    下车的时候颜说我这155的小个子都不怕，你这185的大个子怕什么。男人哈哈大笑，说没见过这么没胆的女人。那个晚上男人一夜无眠，他对颜说如果下次再有人打颜的主意就让他去死。颜第一次看见男人眼中的凶狠，颜说只要你对我好我才不管你怎么对别人呢。

    男人说要给颜派两个人保护她的安全，颜说如果那样不如死了算了，她说这辈子最讨厌被人监视着过日子。颜说过以后每天上班的时候习惯地四处观察，看看是否有男人派来的人跟着自己。

    十一月底的时候颜和男人的聚会遇到了阻力，颜家里的男人回来了。那个男人回来就发觉了颜的不对劲，颜看他的眼神冷到了骨子里。颜拒绝他靠近自己，颜每天一大早就从家中溜出去，无论电话怎么催促，颜晚上总是迟迟不肯回家。颜家中的男人没有说颜什么，在他回来后的第七天，颜一个人在马路上晃荡的时候家里来电话告诉她说男人从楼上跳了下去。颜顿时慌了，急忙赶回家里，看见那个男人好好地坐着吃水果，脸上是一脸的邪笑。

    颜的愤怒到了极点，一场延迟了半年的战争终于在冬天爆发。夏天里遭受的痛清晰地触动着她的心，多年来忍受的委屈，在他背叛再背叛之后形成了一种强烈的报复心态，颜突然意识到自己很荒唐，强烈的报复心理让她不觉中陷入一个危险的旋涡，对于那个人，说不清到底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报复，清醒的时候发现清白已无存。

    冬季的寒风中颜一个人坐在出租车里，午夜时分奔走在城市的二环线上，她让司机沿着二环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司机说如果不下车就报警。颜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心在这个冬天遗失了方向。

    在那个熟悉的路口，颜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街口的寒风里，颜刹那间热泪盈眶。

    下了车，颜直奔那个身影而去，路灯下看见一张灿烂的笑脸，泄露出失而复得的喜悦。

    男人拥住颜，直到他递过一杯铁观音，对颜说回去了断吧，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我知道你现在无法爱我，但你要记住我很爱你，不管你如何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颜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天亮的时候颜回到了家，一个给了她无限伤痛的地方。颜没有看见那个人，房间里留了一张纸条：我知道你现在无法原谅我，但我能原谅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我先离开一段时间，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没有你我的世界就坍塌了，而他没有你照样可以活得风光。我想和你在一起。

    颜拿着那张纸条看了半天，房间里少了一只行李箱，颜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三天后男人回来了，颜不再出去，每天在店里忙着，春节前是销售旺季，颜忙着发货清帐，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生意上。

    颜没有给男人打电话，也始终没有和家里的那个人说话，她和客户说说笑笑，一切都很平常的样子，只有从老家带来的几个孩子，每天都担忧地注视着她，一个孩子终于忍受不住对她说姨你还是哭出来吧。

    过春节的时候颜带着所有人回了老家。年初三的时候颜带着女儿和妹妹去了一个地方。回来以后连女儿都不肯对人说到底去了哪里，多年以后母亲才从颜那里得到真相。